武德九年六月初三的长安城,燥热得像一口密不透风的铜钟。日头刚过正午,朱雀大街上的青石板就烫得能烙熟面饼,行人们拢着衣襟匆匆而过,连挑担的货郎都把草帽压得低低的,只露一双疾走的脚。唯有太史局的观测台例外 —— 十几名官员挤在青铜浑天仪下,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,却没人敢抬手擦拭。
“再测!” 太史令傅奕指着天幕,声音发颤。他手里的象牙圭尺已被汗水浸得发潮,目光死死锁着那颗异常明亮的太白星。这颗象征兵戈的星辰,竟在白日里高悬于秦地分野,像一枚冰冷的预兆钉在湛蓝的天幕上,光芒刺得人眼睛发疼。
“傅大人,三次观测结果一致。” 年轻的主事捧着竹简,指尖哆嗦,“太白经天,入秦分…… 此乃‘易主’之象啊。”
观测台的气氛瞬间凝固。有人悄悄瞥向皇城方向 —— 太极宫的飞檐在日光下泛着金辉,可此刻在他们眼里,那金辉却像淬了血。傅奕猛地攥紧圭尺,指节泛白:“此事关乎社稷,即刻拟密奏,我亲自呈给陛下!” 他心里清楚,这封奏疏一旦递上去,长安城的平静就会像薄冰般碎裂,而最先被卷入漩涡的,必然是那三位手握重权的皇子。
展开剩余96%与此同时,秦王府的书房里,李世民正摩挲着案头那枚 “天策上将” 鎏金印玺。印玺上的游龙纹路被他摸得光滑发亮,冰凉的铜胎透过指尖传来,却压不住掌心的汗湿。窗外的石榴花开得正盛,一簇簇殷红缀在枝头,风一吹就簌簌掉落,像极了五年前虎牢关下,窦建德大军溃散时溅在甲胄上的血珠。
“殿下万生优配,常何那边已经稳妥。” 房玄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压得极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他和杜如晦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,宽大的袍袖下,紧绷的肌肉将衣料撑出细微的褶皱 —— 那是藏着短刃的痕迹。三天前,他们被李渊以 “离间骨肉” 为由逐出秦王府,若不是长孙无忌连夜安排,此刻他们恐怕已被东宫的人盯上。
李世民没有回头,目光落在案头那份墨迹未干的奏疏上。那是傅奕派心腹送来的副本,字里行间满是杀机:“太白见秦分,秦王当有天下”。他指尖在 “当有天下” 四个字上反复摩挲,指甲几乎要嵌进竹简。他知道,这份密奏此刻正躺在父亲的御案上,像一道催命符 —— 要么送了自己的命,要么,就得让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去见阎王。
“敬君弘那边呢?” 李世民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。敬君弘是玄武门的屯营将军,手握禁军兵权,也是李建成安插在宫城的眼线。
“将军愿以性命相托。” 杜如晦上前一步,语气坚定了些,“他说,当年随陛下太原起兵,图的是天下太平,不是看着皇子相残。可太子最近逼他调兵,要在昆明池设伏…… 他不愿做千古罪人。”
李世民点点头,视线飘向窗外。秦王府的侍卫正在庭院里操练,长枪刺破空气的 “咻咻” 声不绝于耳,可他却想起了武德四年,自己平定洛阳后,父亲牵着他的手登上紫微殿,笑着说 “此儿类我” 时的温暖。那时的大哥李建成,还会在庆功宴上为他斟酒,说 “二弟打仗厉害,将来为我大唐守边疆,大哥在朝中为你稳住后方”。
可如今,一切都变了。
一、暗流涌动:朝堂内外的角力三更的梆子声刚过,东宫的显德殿依旧灯火通明。李建成坐在案前,指尖捏着征讨刘黑闼的军报,目光却没落在字上。案上的青瓷碗里,枸杞茶早已凉透,暗红色的枸杞沉在碗底,像极了山东战场上,那些被安抚政策感化的流民,捧着粗陶碗谢恩时,眼里含着的泪。
“太子,秦王在洛阳招兵买马,文学馆的十八学士已编成《艺文类聚》,连南衙的武将都常去秦王府赴宴 —— 再不动手,恐生变数。” 魏征站在一旁,眉头拧成一个死结。他手里攥着一份名单,上面记着秦王府近期联络的官员,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根刺,扎得他心口发疼。
李建成终于放下军报,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山东的疆域。去年,他正是在这里用 “安抚流民、减免赋税” 的策略,平定了李世民没能根治的刘黑闼叛乱。他还记得,当时百姓们箪食壶浆迎接唐军,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丈拉着他的马缰绳,说 “将军比秦王体恤我们”。可这份军功,在父亲眼里,似乎永远比不上二弟那些血淋淋的胜仗 —— 平定薛举、击败宋金刚、生擒窦建德、迫降王世充,每一场都打得惊天动地,也让秦王府的声望越来越高。
“魏先生,你可知‘骨肉相残’四个字的分量?” 李建成轻声问,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。他不是没察觉危机,东宫的谋士们早就劝他动手,李元吉更是天天在他耳边喊着 “除了李世民,天下才安稳”,可他总想着,兄弟间总有转圜的余地。
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,李元吉带着一身酒气闯了进来,腰间的横刀撞在门框上,发出 “当啷” 一声刺耳的响。“大哥!还在犹豫什么?” 他一把抓过案上的军报,狠狠摔在地上,酒气喷在李建成脸上,“今晚我就带两百死士去秦王府,神不知鬼不觉!等父亲问起,就说他暴病身亡 —— 谁敢多嘴?”
“住口!” 李建成猛地拍案而起,青瓷碗 “哐当” 一声摔在地上,碎片溅了李元吉一裤脚。“元吉,你以为父亲真的老糊涂了?” 他指着殿外,声音发颤,“这长安城的每一寸土地,都在他的眼皮底下!去年你埋伏宇文宝杀世民,若不是我及时喝止,你以为我们还能站在这里?”
李元吉被骂得愣住,随即涨红了脸:“大哥!你就是太心软!李世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跟在我们身后的小屁孩了!他的天策府有官员、有军队、有赋税,比东宫还像个小朝廷!你不杀他,他迟早要杀你!”
李建成看着弟弟狰狞的脸,心里一阵发凉。他知道李元吉说得有道理,可他总想起小时候,世民发烧,自己背着他去看医官,一路走得满头大汗;想起太原起兵时,世民在前面冲锋,自己在后面稳住粮草,兄弟俩背靠着背,把隋军杀得落花流水。
“再等等。” 李建成最终还是松了口,声音低得像在说服自己,“明天父皇召我们入宫对质,傅奕说太白经天,定是针对世民。等父皇降罪,我们再动手,名正言顺。”
李元吉还想争辩,却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。东宫舍人王珪匆匆进来,脸色苍白:“太子,不好了!南衙将军段志玄被秦王请去府中,至今未归!还有…… 封德彝刚从太极宫出来,直接去了秦王府!”
李建成的心猛地一沉。段志玄是禁军的核心将领,立场一直偏向东宫;而封德彝是当朝尚书右仆射,表面上依附自己,私下里却和李世民来往密切 —— 这个人最是滑头,哪边占优势就倒向哪边,他此刻去秦王府,显然是嗅到了风向。
“看来,世民也在等明天。” 李建成缓缓坐下,指尖在案上的碎瓷片上划过,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。他忽然明白,这场兄弟间的争斗,早已没有退路。
而此刻的太极宫,李渊正坐在两仪殿里,面前摆着傅奕的密奏和两份奏折 —— 一份是李建成弹劾李世民 “私结外臣、意图不轨”,另一份是李世民举报李建成 “与后宫嫔妃有染、勾结突厥”。殿内烛火摇曳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映在墙上,像个疲惫的孤魂。
“陛下,夜深了,该歇息了。” 内侍监的总管王德小心翼翼地劝道。他跟着李渊几十年,从未见陛下如此愁容满面。
李渊摆摆手,拿起李建成的奏折,指尖微微颤抖。他不是傻子,两个儿子的争斗他看在眼里,可他总想着平衡 —— 封李建成为太子,稳住朝堂;封李世民为天策上将,掌兵权镇边疆。可他没料到,权力的欲望会把兄弟情分啃得一干二净。
“裴寂呢?让他来见我。” 李渊忽然开口。裴寂是他太原起兵时的老部下,也是东宫最坚定的支持者,他想听听这位老臣的意见。
裴寂来得很快,一身紫色官袍衬得他面色红润,可眼神里却藏着不安。“陛下深夜召臣,可是为星象之事?” 他躬身行礼,语气恭敬。
李渊把傅奕的密奏推过去,叹了口气:“太白经天,入秦分。傅奕说,秦王当有天下 —— 你怎么看?”
裴寂心里一紧,指尖在袖中攥紧。他和李世民素有嫌隙 —— 当年李世民劝李渊杀刘武周的部将寻相,裴寂反对,结果寻相复叛,差点丢了太原;后来李世民又弹劾他 “贪赃枉法”,让他丢了司空之职。若李世民真的掌权,他恐怕没有好下场。
“陛下,星象之说,不可尽信。” 裴寂斟酌着开口,“但秦王最近确实张扬 —— 洛阳的军队只听他的号令,文学馆的学士敢议论朝政,连南衙的武将都唯他马首是瞻。太子是国本,若秦王真有二心,陛下不可不防。”
李渊沉默着,又拿起李世民的奏折。上面写着李建成与尹德妃、张婕妤有染,还说李建成暗中联络突厥,要在边境制造事端,借机夺兵权。这些话,他半个月前就从张婕妤嘴里听过 —— 那天张婕妤哭着说,李建成送她金钗,还拉她的手,被李世民撞见了。当时他气得发抖,可冷静下来又觉得蹊跷:李建成一向谨慎,怎么会在后宫如此放肆?
“封德彝那边,你问过了吗?” 李渊忽然问。封德彝是尚书右仆射,掌管六部,最清楚朝堂动向。
裴寂眼神闪烁了一下:“臣…… 臣还没见他。听说他今晚去了秦王府。”
李渊 “哦” 了一声,不再说话。殿内的烛火 “噼啪” 响了一声,火星溅起,落在案上的奏折上,烧出一个小小的黑洞。王德赶紧上前扑灭,可那黑洞却像一个预兆,在李渊心里不断扩大。
他忽然想起武德五年,自己带着三个儿子去九成宫避暑。夜里,李世民陪着他在月下散步,说 “父皇,将来儿臣要让大唐的疆域,东到东海,西到流沙,北到草原,南到岭南,让百姓都能吃饱饭,穿暖衣”。那时的世民,眼睛里有光,不像现在,每次见他,眼神都藏着掖着,像隔了一层雾。
而此刻的秦王府密室里,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。尉迟恭将一把磨得锃亮的横刀拍在桌上,刀刃映出他满是虬髯的脸,显得格外狰狞:“殿下!再不下决心,我们都要变成刀下鬼!房先生和杜先生都被赶出府了,下一个就是我和秦叔宝!”
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:长孙无忌紧攥着拳头,指节泛白,青筋从手腕一直爬到胳膊;程知节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,指腹在刀鞘上反复摩挲,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;秦叔宝则沉默地擦拭着金装锏,铜锏被磨得发亮,反射出的光落在他脸上,看不出情绪。
“殿下,太白星昼现,天意如此。” 长孙无忌打破沉默,声音坚定,“但更重要的是人心所向!洛阳的百姓只知秦王,不知太子;军中的将士,哪个不是跟着殿下雨里来火里去?去年平定刘黑闼,太子用安抚政策,可若不是殿下之前把刘黑闼打残了,他能那么容易平定?”
李世民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天边已有微光,远处玄武门的城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他想起三天前在玄武门值房与常何的密谈 —— 这位太子亲信的手指在烛火下不断颤抖,最终还是接过了自己递去的金锭,低声说 “殿下放心,臣知道该怎么做”。
“明早,父皇召我们兄弟三人入宫对质。” 李世民缓缓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,“这是最后的机会了。”
程知节立刻上前一步:“殿下,我们八百勇士都准备好了!只要您一声令下,保管把东宫和齐王府的人杀得片甲不留!”
秦叔宝终于停下擦拭的动作,抬起头:“殿下,臣有一言。” 他顿了顿,语气沉重,“明日动手,需速战速决。玄武门是宫城咽喉,只要控制住那里,东宫的救兵就进不来。还有,陛下那边…… 需有人去‘护驾’,免得被太子的人利用。”
李世民点点头:“敬君弘会在玄武门接应我们。尉迟恭,你带五十人,待我杀了建成和元吉,就去海池‘护驾’—— 记住,对父皇要恭敬,不可无礼。”
尉迟恭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:“殿下放心!臣知道轻重!”
密室的烛火摇曳,将众人的影子映在墙上,像一群即将扑向猎物的猛虎。而此刻的长安城,除了东宫和秦王府的人,还有一个人没睡 —— 尚书右仆射封德彝。
他坐在自家书房里,面前摆着两份拜帖:一份是东宫送来的,邀请他明日参加太子的宴会;一份是秦王府送来的,只写着 “明日卯时,玄武门见”。封德彝拿起两份拜帖,反复翻看,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。
他早就看出,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争斗,最终会以流血收场。太子仁厚有余,狠辣不足;秦王则不然,既有军功,又有民心,更重要的是,他敢赌 —— 当年虎牢关之战万生优配,他以三千玄甲军对抗窦建德十万大军,谁都以为他会输,可他偏偏赢了。
“老爷,该选哪边?” 管家小声问。
封德彝放下拜帖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:“哪边赢了,我们就站哪边。明日卯时,你去玄武门附近盯着,看到秦王府的旗帜,就立刻回来报我。”
管家点点头,退了出去。封德彝看着窗外的夜色,心里盘算着 —— 若是秦王赢了,他就以 “早就暗中支持秦王” 为由,保住尚书右仆射的职位;若是太子赢了,他就把秦王府的拜帖烧了,说自己是被秦王胁迫,再把秦王的计划透露给太子,照样能得赏。
在这场权力的游戏里,他只想做那个笑到最后的人。
二、喋血清晨:宫门前的血色对决六月初四的长安城,寅时刚过就起了风。风从渭水那边吹来,带着一丝凉意,却吹不散空气中的紧张。玄武门的守军正在换防,甲胄碰撞的 “叮当” 声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清晰。
常何亲自站在城门处查验令牌,手指按在腰间的刀柄上,指尖冰凉得像一块铁。他看着眼前的士兵,每一个人的脸都藏在头盔里,看不清表情,可他知道,这些人里,有一半是秦王的人 —— 昨晚,敬君弘已经悄悄把东宫的士兵调去了西市巡逻,换上来的都是秦王的心腹。
“将军,令牌。” 一个士兵递上腰牌,声音沙哑。
常何接过令牌,指尖在上面的花纹上划过 —— 那是秦王府的记号。他抬起头,正好对上士兵的眼睛,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慌乱,只有坚定。常何心里一松,又赶紧低下头,假装查验令牌:“无误,放行。”
士兵点点头,大步走进城门。紧接着,更多的士兵走了过来,每个人的甲胄下都藏着短刃,腰间的箭囊里装满了箭矢。常何的心跳越来越快,他知道,再过一个时辰,这里就会变成人间地狱。
卯时初刻,远处传来马蹄声。常何赶紧整理了一下官服,抬头望去 —— 李世民穿着一身黑色的明光铠,骑着他的宝马 “飒露紫”,身后跟着长孙无忌、尉迟恭、程知节、秦叔宝等人,八百勇士排成整齐的队列,像一条黑色的长龙,缓缓向玄武门走来。
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常何身上,没有说话,只是微微点了点头。常何赶紧低下头,不敢与他对视 —— 他想起太子李建成昨天还拍着他的肩膀,说 “明日入宫,你要看好宫门,别让秦王的人捣乱”,心里一阵愧疚,却又很快被恐惧取代。他知道,此刻的他,已经没有回头路了。
“将军,太子和齐王来了!” 一个士兵突然喊道。
常何猛地抬头,只见晨雾中,两匹战马正快步走来。李建成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常服,腰间系着一块玉璧,那是李渊去年赐给他的;李元吉则穿着黑色的铠甲,腰间挎着横刀,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。
“常何,宫门都安排好了吗?” 李建成勒住马,声音温和。他没察觉异常,还以为常何是自己人。
常何赶紧躬身:“回太子殿下,都安排好了。守军都换成了东宫的人,秦王的人进不来。”
李建成满意地点点头,刚要策马进门,李元吉突然拉住他的缰绳:“大哥,等等!” 他警惕地看着城门内,“怎么这么安静?连个巡逻的士兵都没有?”
常何心里一紧,赶紧解释:“回齐王殿下,寅时刚换防,士兵们正在休息,一会儿就出来巡逻。”
李元吉皱着眉头,还想再问,李建成却笑了:“元吉,你太多心了。常何是我们的人,还能骗我们不成?快走,父皇还在等着我们呢。”
说完,李建成策马走进城门。李元吉犹豫了一下,也跟着走了进去。常何看着他们的背影,心里 “咯噔” 一下,赶紧对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—— 士兵立刻转身,快步向城内跑去,去给敬君弘报信。
临湖殿的阴影里,李世民正紧握着那张特制的牛角弓。这把弓是突厥可汗送来的礼物,弓身用牛角制成,能射穿三层甲胄,陪他射落过突厥的射雕手,也陪他在洛阳城外射杀过王世充的大将。可今天,这把弓要对准的,是他的亲哥哥。
晨风带着露水的湿气,吹得他甲胄上的鳞片微微作响。远处传来马蹄声,由远及近,像敲在心脏上的鼓点。李世民深吸一口气,将一支雕翎箭搭在弓弦上,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。
“来了。” 长孙无忌在他身边低语。
李世民点点头,目光死死盯着临湖殿的转角。很快,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——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,镀上一层虚幻的金边,让他们看起来像画里的人。
李元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频频回头张望,手也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。李建成则低头整理着衣袖,神情坦然,还在和李元吉说着什么,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当他们行至临湖殿转角,看到李世民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路中央时,李建成的笑容瞬间僵住,脸色变得惨白。他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,发出 “哒哒” 的声响。
“二弟?你这是……” 李建成的声音颤抖着,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—— 李世民竟然敢在宫城里带兵,难道他真的要谋反?
李元吉的反应极快,反手抽出腰间的弓箭,慌乱中却拉不开满弓。三支箭歪歪扭扭地射向李世民,都落在了空处,插在地上,箭羽还在微微颤抖。
“建成!元吉!你们可知罪?” 李世民的声音在晨风中回荡,带着刻意压低的威严。他想起了洛阳城里,那些被李建成派人暗杀的秦王府官员;想起了去年,李元吉在庆功宴上,故意把毒酒递给他,若不是程知节及时打翻酒杯,他早已一命呜呼。
李建成还想辩解,李世民却已经松开了弓弦。“咻” 的一声,雕翎箭像一道黑色的闪电,直奔李建成的胸口。李建成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箭羽 —— 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涌出,染红了他明黄色的太子常服,像一朵突然绽放的红梅。
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可喉咙里只能发出 “嗬嗬” 的声响。最终,他从马背上栽倒在地,腰间的玉璧摔在青石板上,发出 “啪” 的一声脆响,碎成了两半。
李世民的手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,指尖冰凉。他看着大哥倒在血泊中,身体还在微微抽搐,眼睛睁得大大的,像是在质问他 “为什么”。一股巨大的恐惧突然涌上心头,他觉得天旋地转,胯下的 “飒露紫” 也受了惊,猛地向前窜出,将他甩落在地。
额头撞在树干上,剧痛传来,眼前顿时一片血红。李世民挣扎着想爬起来,却感觉一只脚死死踩住了他的胸口。他抬起头,看到李元吉狰狞的面孔在眼前放大 —— 李元吉手里拿着弓弦,正恶狠狠地勒向他的脖颈。
“李世民!我杀了你!” 李元吉的声音里充满了疯狂,酒气混着血腥味喷在李世民脸上。弓弦越勒越紧,李世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,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。他能看到李元吉眼中的恐惧和快意,也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喊杀声 —— 那是秦王府的士兵和东宫的士兵交上了手。
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,他听到了尉迟恭标志性的大喝:“逆贼!休伤我主!”
紧接着,马蹄声急促地传来。李元吉的力道骤然松开,李世民呛咳着抬头,看到一支箭正插在李元吉的后心,箭羽还在微微颤抖。尉迟恭骑着马,手里拿着长槊,正恶狠狠地盯着李元吉。
李元吉倒在地上,身体抽搐了几下,就不动了。他那匹纯白的战马受了惊,驮着主人的尸体,漫无目的地冲向远处的宫墙,撞在墙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响。
“殿下!快走!” 尉迟恭翻身下马,伸手将李世民拉起。他的甲胄上溅满了鲜血,分不清是敌人的,还是自己的。远处,东宫的士兵已经涌了过来,黑压压的人群像潮水般逼近,喊杀声震耳欲聋。
李世民站稳身体,擦了擦额头的血,目光扫过地上的两具尸体。大哥的眼睛还睁着,像在看着他;弟弟的脸扭曲着,充满了不甘。他心里一阵翻江倒海,胃里的东西差点吐出来,可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——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,若不尽快控制局面,他们所有人都会死。
“尉迟恭,你带五十人去海池护驾!” 李世民的声音恢复了镇定,“长孙无忌,你和程知节守住玄武门,别让东宫的人进来!秦叔宝,你带两百人去东宫,控制太子府的人,不许他们作乱!”
“是!” 众人齐声应道,转身各自行动。
玄武门的城楼上,敬君弘正指挥禁军射箭。箭矢如雨点般落下,将东宫士兵的冲锋一次次打退。他站在箭楼里,手里拿着一面红旗,每挥一次,禁军就射出一轮箭。可他心里清楚,这只是暂时的 —— 东宫有两千精兵,而他身边只有几百人,再撑半个时辰,城门就会被攻破。
“将军!西边的守军来了!” 一个士兵突然喊道。
敬君弘抬头望去,只见远处的街道上,一队骑兵正快速赶来,旗帜上绣着 “秦” 字 —— 那是秦叔宝派来的援军!他心里一松,刚要下令开门,一支流矢突然射来,正中他的咽喉。
敬君弘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捂住脖子。温热的血从指缝里涌出,顺着手指滴落在城楼上,溅起小小的血花。他想喊,却发不出声音,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。临死前,他想起了太原起兵时,李渊对他说的话:“敬君弘,将来大唐统一了,我让你做大将军,享尽荣华富贵。”
可现在,他连看到大唐统一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战斗最激烈的时候,李世民靠在城墙边喘息。他手里拿着一把长枪,枪尖上还滴着血。不远处,秦王府的士兵和东宫的士兵正厮杀在一起,长枪刺破甲胄的 “噗嗤” 声、刀剑碰撞的 “叮当” 声、士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一个东宫的士兵突然冲到他面前,举刀就砍。李世民来不及躲闪,只能用长枪去挡。“当” 的一声,刀被弹开,士兵又举刀砍来。就在这时,程知节从侧面冲过来,一刀砍在士兵的脖子上。士兵的头颅滚落在地,眼睛还睁着,死死盯着李世民。
“殿下,您没事吧?” 程知节喘着粗气,问道。
李世民摇摇头,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战场上。一个秦王府的士兵被东宫的人围住,身上插着好几支箭,却还在挥舞着长刀,直到被一刀砍倒。他认得那个士兵,叫王小二,是洛阳人,去年跟着他打仗,还说打完仗要回家娶媳妇。
“为什么…… 要这样……” 李世民喃喃自语,声音里充满了迷茫。他想起了晋阳起兵时,兄弟们一起发誓,要推翻暴隋,让百姓过上好日子。可现在,他们却在自相残杀,为了权力,为了皇位,把曾经的誓言抛到了脑后。
“殿下!尉迟将军回来了!” 一个士兵突然喊道。
李世民抬头望去,只见尉迟恭提着两颗头颅,骑着马快步走来。那是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头,头发散乱,双目圆睁,脸上还带着死前的恐惧。尉迟恭把头颅举起来,对城下的东宫士兵喊道:“太子和齐王谋反,已被诛杀!尔等若再抵抗,就是同谋!”
城下的东宫士兵看到头颅,顿时乱了阵脚。有人扔下武器,跪地投降;有人还想抵抗,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—— 太子都死了,抵抗还有什么用?
李世民看着那两颗头颅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赶紧别过头去。他不敢再看,也不敢再想 —— 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秦王,而是一个杀兄弑弟的罪人。
三、宫墙暗影:权力更迭的博弈海池的画舫上,李渊还在等着三个儿子来对质。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,坐在船头的软榻上,手里把玩着傅奕的密奏,心里五味杂陈。昨晚,张婕妤偷偷告诉他,李建成和尹德妃有染,还说李建成要在昆明池设伏杀李世民。他当时气得浑身发抖,可冷静下来又觉得蹊跷 —— 李建成一向谨慎,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?
“陛下,太子和齐王怎么还没来?” 王德站在一旁,小心翼翼地问。他看了一眼天色,已经卯时过半,按说皇子们早就该到了。
李渊皱了皱眉:“再等等。或许是路上耽搁了。” 话虽这么说,他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。今早起床时,他看到窗台上的盆栽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 ——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盆兰花,是李世民去年从洛阳送来的。
水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划水声。李渊抬头望去,只见一艘快船正快速向画舫驶来,船头站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将领,手里提着一把长槊,身后跟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。
“那是…… 尉迟恭?” 李渊心里一紧。尉迟恭是李世民的心腹,怎么会穿着血甲来这里?
快船很快靠上画舫。尉迟恭纵身跳上船,甲胄上的血滴落在甲板上,发出 “滴答” 的声响。他走到李渊面前,单膝跪地,声音洪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:“陛下!太子与齐王谋反,已被秦王诛杀!臣特来护驾!”
“什么?” 李渊手里的密奏 “啪” 的一声掉在地上,落入水中。墨迹在涟漪中晕开,像一朵绽放的墨花,很快就消失在碧波里。他瞪大了眼睛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你说什么?建成和元吉…… 死了?”
“是!” 尉迟恭抬起头,目光坚定,“太子和齐王暗中调兵,要在昆明池设伏杀秦王,秦王被迫反击,已将二人诛杀。臣担心陛下安危,特来护驾。”
李渊看着尉迟恭杀气腾腾的眼睛,又看了看那些士兵紧握刀柄的手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所谓的 “护驾”,不过是 “软禁” 的借口。他想起了早上的兰花,想起了傅奕的密奏,想起了两个儿子的争斗 —— 原来,这一切都是注定的。
他感到一阵眩晕,赶紧扶住身边的栏杆。王德想上前搀扶,却被尉迟恭的士兵拦住。李渊看着眼前的一切,心里充满了绝望 —— 他是大唐的皇帝,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,还要被自己的另一个儿子软禁。
“宣…… 宣秦王来见。” 李渊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力。
尉迟恭站起身,躬身道:“臣这就去请秦王。” 说完,他转身下船,留下几个士兵守住画舫,不让任何人进出。
李渊坐在软榻上,目光呆滞地看着水面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水面上,波光粼粼,可他却觉得那光芒格外刺眼。他想起了李建成小时候,第一次骑马摔下来,哭着扑进他怀里;想起了李元吉,小时候总跟在李世民身后,喊着 “二哥,等等我”;想起了李世民,少年时就跟着他打仗,每次胜利归来,都会把缴获的珍宝先送给母亲。
可现在,母亲不在了,建成和元吉也死了,只剩下他和世民 —— 父子之间,却隔着两条人命,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。
半个时辰后,李世民走进了临湖殿。殿内已经站满了大臣,萧瑀、陈叔达、封德彝、裴寂……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:萧瑀面色平静,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;陈叔达眼神闪烁,带着一丝不安;封德彝则低着头,嘴角藏着不易察觉的笑;裴寂脸色苍白,双手在袖中不断颤抖。
李世民身上的血迹还没擦干,黑色的明光铠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,额头上的伤口用白布缠着,渗出淡淡的血痕。他没有看那些大臣,径直走到李渊面前,“噗通” 一声跪下,膝盖砸在青石板上,发出沉闷的响。
“儿臣救驾来迟,让父皇受惊了。” 他的声音嘶哑,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—— 那是经历过生死后,才有的麻木。
李渊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,这个他从小疼爱的二儿子,此刻却像一头刚刚捕食完的猛兽。他想起当年晋阳起兵时,世民冲锋陷阵,身上中了三箭,却还笑着说 “父皇,我没事”;想起平定洛阳后,他为儿子特设 “天策上将”,赏赐他金银财宝,世民却推辞说 “功劳是将士们的,不是儿臣一个人的”;想起武德五年,他对裴寂感叹 “此儿非复我昔日子也”,那时的他,只是觉得世民长大了,有了自己的想法,却没料到,会走到今天这一步。
“建成和元吉……” 李渊的声音哽咽着,说不下去。他想问 “你为什么要杀他们”,可话到嘴边,却变成了一声叹息。
“儿臣罪该万死。” 李世民叩首在地,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板,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悲伤,“但太子与齐王勾结突厥,意图谋反,还想在昆明池设伏杀儿臣。儿臣若不反击,不仅自身难保,恐怕还会连累父皇,连累大唐的江山。” 他没有提李建成与后宫有染的事 —— 此刻再说那些,已经没有意义了,只会让父亲更伤心。
萧瑀适时地站出来,躬身道:“陛下,秦王功高盖世,天下归心。太子与齐王谋逆,罪有应得。如今国不可一日无储君,臣请立秦王为太子,以安天下民心。”
陈叔达立刻附和:“萧大人所言极是!秦王平定四方,百姓归心,将士效命,立为太子,实乃民心所向,天意所归!” 他心里清楚,此刻不支持李世民,将来恐怕没有好下场。当年李建成打压过他的亲戚,若李建成当了皇帝,他的日子不会好过;而李世民一向重视人才,跟着他,至少能保住官职。
封德彝也上前一步,声音洪亮:“臣附议!秦王雄才大略,定能辅佐陛下,开创盛世!” 他心里盘算着,这下赌对了,只要李世民当了太子,他的尚书右仆射之位就稳了。
裴寂站在一旁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看到尉迟恭正盯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杀气。他心里一紧,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—— 太子已经死了,他再反对,只会引火烧身。
李渊看着这些大臣,又看看地上跪着的儿子,突然觉得无比疲惫。他当了七年皇帝,从太原起兵到平定天下,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,可此刻,他却觉得自己像个傀儡,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。
他挥了挥手,像是要驱散什么:“准奏。即日起,立秦王李世民为皇太子,军国大事,悉由太子处分。”
李世民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,但很快又被悲伤取代。他再次叩首:“谢父皇隆恩。儿臣定会殚精竭虑,不负父皇所托,不负天下百姓。”
殿内的大臣们立刻跪地行礼:“恭喜太子!贺喜太子!” 声音整齐划一,仿佛排练过无数次。
李渊看着眼前的景象,闭上眼睛,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,滴在青石板上,很快就消失了。他知道,属于他的时代,已经结束了;属于李世民的时代,开始了。
四、血色余晖:权力的清洗与稳固六月的长安城,血腥味久久不散。玄武门的青石板被血染红,洗了三天三夜,才勉强褪去暗红色;东宫和齐王府的大门紧闭,里面的人不许进出,只有士兵们巡逻的脚步声,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。
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十个儿子,最大的不过十五岁,最小的还在襁褓中,都被冠以 “谋反” 的罪名,关押在大理寺的天牢里。行刑那天,乌云密布,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天,仿佛连老天都在为这场骨肉相残的惨剧垂泪。
李世民站在秦王府的高台上,看着东宫方向燃起的熊熊大火。那是太子府的藏书被焚烧的烟火,黑色的浓烟滚滚升空,遮住了半边天。据说,那些书里有李建成平定刘黑闼时的奏疏,还有他写的诗稿 —— 李建成的诗写得很好,当年在太原,还被文人传颂过。
“殿下,屈突通已接管洛阳,张士贵招募的新兵也已到位。” 尉迟恭站在身后,躬身禀报。屈突通是老将,忠于李渊,李世民让他接管洛阳,是为了稳住关东的局势;张士贵则是他的心腹,招募新兵是为了扩充兵力,以防不测。
李世民点点头,目光依旧盯着东宫的方向:“魏征呢?” 魏征是李建成的谋士,也是东宫最有才华的人,李世民不想杀他。
“已经擒获,正在大牢里等着发落。” 尉迟恭回答,“他倒是硬气,被抓的时候还骂殿下是‘弑兄杀弟的逆贼’。”
李世民笑了笑,语气平静:“带他来见我。”
半个时辰后,魏征被押进了秦王府的书房。他穿着一身囚服,身上带着伤痕 —— 那是被狱卒打的,可他依旧昂首挺胸,目光如炬,丝毫没有畏惧。
“秦王可知罪?” 魏征一进门,就开口问道,声音洪亮。
李世民坐在案后,看着他,没有生气:“我何罪之有?”
“太子本无反心,却被你逼上绝路!” 魏征往前走了两步,不顾身后士兵的阻拦,“你杀兄弑弟,囚父夺权,虽得天下,终将留下千古骂名!”
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。尉迟恭握紧了腰间的刀柄,只要李世民一声令下,他立刻就能把魏征砍了。长孙无忌也皱着眉头,觉得魏征太不识抬举。
可李世民却笑了,笑声里带着复杂的情绪:“魏先生果然耿直。我知道,你忠于太子,这是你的本分。若我放你一条生路,你肯为我效力吗?”
魏征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李世民会这么说。他盯着李世民的眼睛,想从里面找到一丝虚伪,可看到的却是真诚 —— 那是一种渴望人才的真诚,和李建成当年一样。
“若殿下能以天下苍生为念,开创盛世,不滥杀无辜,不辜负百姓的期望,魏征愿效犬马之劳。” 魏征沉默了片刻,认真地说,“否则,宁死不从。”
李世民站起身,亲自走到魏征面前,解开他的囚绳:“先生之言,我记下了。从今日起,你就是我的詹事主簿,负责东宫的文书工作。”
魏征看着李世民,深深鞠了一躬:“臣,谢殿下不杀之恩。”
处理完魏征,李世民又召见了王珪和韦挺 —— 他们都是李建成的谋士,之前被李建成派去外地任职,政变后被抓了回来。李世民没有杀他们,反而任命王珪为谏议大夫,韦挺为尚书左丞。
“你们都是有才华的人,过去的事,就让它过去吧。” 李世民对他们说,“我知道,你们忠于太子,可太子已经死了,现在的大唐,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。只要你们真心为大唐效力,我不会亏待你们。”
王珪和韦挺感动得热泪盈眶,当场跪地发誓,要为李世民效忠。他们心里清楚,李世民不杀他们,还重用他们,不仅是因为他们有才华,更是为了安抚东宫的旧部,稳定人心 —— 这是一个帝王应有的胸襟和智慧。
而此刻的朝堂上,一场关于 “清洗东宫旧部” 的争论正在激烈进行。裴寂上奏,请求李世民诛杀李建成的亲信,以绝后患;封德彝则附和,说东宫的人都是 “谋逆同党”,不能留;萧瑀和陈叔达却反对,说 “杀之无益,反而会引起恐慌,不如安抚”。
李世民坐在太子的位置上,听着大臣们的争论,没有说话。他知道,裴寂是担心东宫旧部报复,封德彝是想借机讨好他,而萧瑀和陈叔达,是真心为大唐着想。
“裴大人,封大人。” 李世民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,“太子已经死了,他的亲信大多是被胁迫的,并非真心谋逆。若我们杀了他们,只会让天下人觉得我残暴,也会让更多人害怕,不敢为大唐效力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说:“我知道,你们担心他们报复。可只要我们善待他们,给他们机会,他们就会明白,跟着我,比跟着太子更好。而且,我相信,大多数人都是想为天下做事的,不是想谋反。”
裴寂和封德彝低下头,不再说话。他们知道,李世民已经拿定主意,再反对也没用。
接下来的几个月,李世民一边安抚东宫旧部,一边整顿朝政。他废除了李建成制定的一些苛捐杂税,减轻百姓的负担;重用房玄龄、杜如晦、魏征等人才,让他们参与朝政;还释放了一些被冤枉的官员,恢复他们的职位。
长安城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,百姓们脸上的恐惧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期待 —— 他们听说,新太子李世民是个贤明的人,曾经平定四方,善待百姓,他们相信,跟着他,日子会越来越好。
武德九年八月,李渊在太极殿举行禅位大典,将皇位传给李世民,自称太上皇。登基大典那天,长安城万人空巷,百姓们扶老携幼,站在朱雀大街两旁,看着李世民穿着十二章纹的衮服,骑着 “飒露紫”,从承天门走进太极殿。
礼炮声响彻云霄,震得檐角的风铃 “叮当作响”。李世民站在太极殿的丹陛上,接受百官的朝拜。他的目光扫过人群,看到了长孙无忌、房玄龄、尉迟恭,也看到了魏征、王珪、韦挺,还有萧瑀、陈叔达、封德彝 —— 这些人,曾经是敌人,是朋友,是同僚,现在,都成了他的臣子,共同辅佐他,开创大唐的未来。
他握紧了手中的玉玺,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那个血色黎明 —— 玄武门的血,大哥和弟弟的死,父亲的无奈,大臣们的算计…… 这一切,都像烙印一样,刻在他的心里。
他知道,自己用兄弟的鲜血铺就了这条帝王之路,无论将来创造怎样的盛世,都无法抹去玄武门的阴影。但他更清楚,自己不能沉溺于过去的罪恶,因为他肩上扛着的,是大唐的江山,是天下百姓的期望。
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 百官的朝拜声响起,震耳欲聋。
李世民深吸一口气,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—— 他的眼前,仿佛出现了一个繁荣昌盛的大唐:百姓安居乐业,粮食堆满粮仓,军队强大,四夷臣服,丝绸之路畅通无阻,各国的使者来长安朝拜……
那是他毕生的梦想,也是他对大哥和弟弟的赎罪 —— 用一个盛世,来弥补那场骨肉相残的惨剧。
五、青史评说:后世眼中的玄武门之变
贞观十七年,李世民已经当了十七年皇帝。这十七年里,他开创了 “贞观之治”—— 百姓安居乐业,粮食连年丰收,社会治安良好,“路不拾遗,夜不闭户”;军队强大,击败了突厥,征服了高昌,打通了丝绸之路;朝堂清明,大臣们敢于直言进谏,魏征、房玄龄、杜如晦等名臣辈出。
这一年,李世民命阎立本绘制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像,将长孙无忌、房玄龄、杜如晦、尉迟恭、秦叔宝、魏征等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挂在凌烟阁里,供后人瞻仰。
画像完成那天,李世民独自在凌烟阁里停留了很久。他走到长孙无忌的画像前,目光久久停留 —— 画像里的长孙无忌穿着紫色官袍,神情严肃,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穿着道袍,偷偷潜入秦王府,劝他发动政变的表弟。
“无忌,若不是你,我恐怕早就死在建成和元吉手里了。” 李世民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。
他又走到魏征的画像前,看着画像里那个面色耿直的大臣,想起了当年魏征骂他 “弑兄杀弟” 的场景。若不是他当年宽容,恐怕就失去了这个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臣。正是因为有了魏征,他才不敢懈怠,时刻提醒自己要 “以民为本”,要 “虚心纳谏”。
“魏先生,你说我会留下千古骂名,可我现在,是不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了?” 李世民喃喃自语,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他继续往前走,走到尉迟恭的画像前,看到画像里的尉迟恭满身铠甲,手持长槊,威风凛凛。他想起了玄武门之变那天,尉迟恭救他的场景,想起了尉迟恭提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头颅,震慑东宫士兵的场景。
“敬德,当年若不是你,我恐怕已经死在元吉手里了。” 李世民说,语气里充满了感激。
最后,他走到凌烟阁的角落,看到画师偷偷画了一颗模糊的太白星 —— 那是武德九年六月初三,挂在秦地分野的那颗太白星,像一个永恒的印记,铭刻着那个改变大唐命运的血色黎明。
李世民盯着那颗太白星,久久没有说话。他想起了大哥李建成,想起了弟弟李元吉,想起了父亲李渊,想起了那些在玄武门之变中死去的士兵。他心里充满了愧疚,可他知道,自己不能后悔 —— 如果再来一次,他还是会选择发动政变,因为他不想死,更不想让大唐落入庸碌之人的手里。
走出凌烟阁时,夕阳已经西下。金色的阳光洒在太极宫的琉璃瓦上,像镀了一层金。李世民站在丹陛上,看着远处的长安城 —— 街道上车水马龙,百姓们欢声笑语,一派繁荣景象。
他忽然觉得,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对的。虽然手段残酷,但他开创了一个盛世,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,这就足够了。至于历史的评价,就让后人去说吧。
而历史,确实对玄武门之变有着不同的评价。
唐代史学家吴兢在《贞观政要》中,高度评价了李世民的 “贞观之治”,却对玄武门之变一笔带过,只说 “太子建成、齐王元吉谋逆,秦王诛之”—— 他是贞观年间的史官,自然要维护李世民的形象。
北宋史学家司马光在《资治通鉴》中,详细记载了玄武门之变的经过,既肯定了李世民的功绩,也批判了他的手段:“秦王世民,有大功于天下,然杀兄弑弟,囚父夺权,虽为明君,亦有污点。” 司马光认为,李世民虽然开创了盛世,但手段过于残酷,不符合 “仁君” 的标准。
南宋史学家朱熹则更严厉,他说:“李世民弑兄杀弟,不仁不义,虽有贞观之治,亦无法掩盖其罪恶。” 在朱熹看来,“仁义” 是帝王的首要标准,李世民违背了 “仁义”,即使功绩再大,也不能被原谅。
而现代史学家则更客观。他们认为,玄武门之变是一场权力斗争的必然结果 ——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矛盾,不仅仅是兄弟间的矛盾,更是 “东宫集团” 和 “天策府集团” 的矛盾,是 “文官集团” 和 “武将集团” 的矛盾。即使没有玄武门之变,这场斗争也会以其他方式爆发,只不过可能会更惨烈,更动荡。
同时,现代史学家也指出,李建成并非史书里写的那样 “庸碌无能”。根据《旧唐书》《新唐书》和《资治通鉴》的记载,李建成在太原起兵时,负责招募士兵,筹集粮草,为起义军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;平定刘黑闼时,他采用 “安抚政策”,不仅平定了叛乱,还赢得了百姓的民心;在朝堂上,他重用魏征、王珪等人才,也展现了一定的政治才能。
而李世民,虽然手段残酷,但他确实是一个杰出的帝王。他开创的 “贞观之治”,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盛世,不仅让大唐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,也为后世的帝王树立了榜样。他重视人才,虚心纳谏,轻徭薄赋,与民休息,这些政策,都值得肯定。
历史是复杂的,没有绝对的对与错。玄武门之变,既是一场骨肉相残的惨剧,也是一次推动历史前进的权力更迭。李世民,既是一个杀兄弑弟的罪人,也是一个开创盛世的明君。
长安城的夜色渐浓,太极宫的灯火次第亮起。李世民站在窗前,看着天边那颗明亮的太白星,想起了武德九年那个燥热的夏夜。那时的他,或许还抱有一丝兄弟和睦的幻想;而如今,他只能背负着沉重的枷锁,在这条孤独的帝王路上,继续前行。
夜风穿过宫墙,带来远处市井的喧嚣 —— 那是孩子们的笑声,是商贩的叫卖声,是夫妻间的絮语声。那是盛世的声音,是用鲜血换来的和平,是他毕生追求的梦想。
李世民轻轻叹了口气,转身走向御案。案上堆满了奏折,有关于边疆战事的,有关于百姓赋税的,有关于官员任免的…… 每一份奏折,都关系着大唐的安危,关系着百姓的福祉。
他拿起一支毛笔,蘸了蘸墨,在奏折上认真地写了起来。烛光下,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,映在墙上,像一个孤独却坚定的守护者。
属于李建成的时代已经过去,属于李元吉的时代也已经过去。属于他李世民的时代,还在继续。而玄武门的那段血色记忆,将永远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,伴随着他,直到生命的尽头。
但他不后悔。因为他知道万生优配,自己用一场惨剧,换来了一个盛世 —— 这,就是他对历史的交代,对百姓的交代,也是对自己的交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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